杜子春
读了些芥川龙之介，读到《杜子春》这篇，对人间椅子那首同名的曲也印象深刻。
《杜子春传》出自《唐人传奇》，是根据玄奘《大唐西域记》的一则佛经故事改编。
作为志怪名篇，杜子春的故事流传甚广，以不同形式经过改编与演绎。但现在，杜子春的故事在中国大陆似乎并不流行，至少是我认识的人中，听说过的人很少；由于原文的立意，也很难被选为中学的阅读或考试材料。反而是在日本，由于芥川龙之介的同名改编，更为大众所熟知，相关出版物不少。台湾的國中，也有将《杜子春传》列为学习对象。
随便写点关于原本的《杜子春传》，芥川龙之介改编的《杜子春》，和人间椅子乐队的同名歌曲《杜子春》的内容。
《杜子春传》 – 《唐人传奇》
原文和译文可在此查看
非常有东亚文化圈特色的故事。
仅仅是看起来可怜，浪子杜子春就得到了「贵人」相助。老者三次给予杜子春巨款，之后还收他为徒修仙，可谓十分坚持。但故事并未写明浪子杜子春有何过人之处，或可贵的特质，只有结尾处老者提到“仙才之難得也”，从结果上来说他也最终让老者失望。有种白日作梦的感觉。
故事的高潮，是杜子春随老者引导修仙。在这之前，杜子春两次挥霍光巨款，第三次得到老者给予的巨款后，他悟出：「吾得此，人間之事可以立，孤孀可以足衣食，於名教復圓矣。感叟深惠，立事之後，唯叟所使。」得到了老者的认可。修仙的要求很简单，「慎勿語。雖尊神惡鬼夜叉，猛獸地獄；及君之親屬，為所囚縛，萬苦皆非真實。但當不動不語耳，安心莫懼，終無所苦。當一心念吾所言。」面对一切的残忍不公与恐怖，都不能说话，因为这只是虚妄的幻象。在杜子春才幻象中被罚为女人，亲生的孩子被当着自己的面摔死时，他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。随后幻象褪去，回到现实，老者十分愤怒，他遗憾杜子春能忘掉其他所有人之常情，唯独忘不了母子亲情之爱。若杜子春能在孩子被杀时依然闭嘴，他便能成仙，自己也能炼成仙丹。杜子春之后被赶了出去，再回到修仙的灵峰时已无人迹，惋惜悔恨，故事就结束了。
抛开想传达的东西不谈，这不失为一个有趣的故事，设定与情节，不输当代的作品。一些细节描写，也能让读者感受盛唐风情。但故事的价值观，与它和当今社会的高度相似，堪称恐怖。
“吃得苦中苦，方为人上人”，“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”，“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”，“祸从口出”，这些有相似意味的俗语，听过无数多次。甚至不是为了“成仙”这样的远大目标，只为了一点小利或安稳，就可以闭嘴不言。若无意瞥见如修仙幻象中的惨状，一句「非真實」便可以安慰自己。重点在于，这非常主观，很大程度上确实是“信则有，不信则无”的。回避与无视这些，在相似的境遇落到自己头上之前，“真实”与否毫无区别。故事的结尾，仙人的愤怒一半是为仙才杜子春未能修成正果，另一半也是为自己的仙丹未能炼成。仙人有自己的考量，凡人们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，亦是如此。
幻象中，阎王对杜子春能想到最大的惩罚，竟然是让他下辈子做女人，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地狱笑话。
《杜子春》 – 芥川龙之介
芥川龙之介的小说，往往描绘人性丑恶，笔调毒辣。但这篇改编，结局和原作相反，过程也有诸多差异。虽然杜子春未能成仙，但认识了人性的可贵，收获了内心的宁静，也被老者所认可。这样圆满的结局，在我读过的芥川的短篇里，是很少见的。
杜子春浪子回头的动机，志怪中是为了不辜负贵人的相助，也有追寻世俗意义上善的意味。但这样明确的好恶，毕竟是预设的，显得突兀。既然惯于放浪生活，钱财从天而降，挥霍又有什么问题？在芥川的改编中，杜子春并非觉得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有何不妥，只是厌倦了人。虚伪、阿谀、丑恶，一旦捞不到好处便作鸟兽散。厌恶人的同时，杜子春亦不能忍受贫穷的生活，这才恳求老者教自己仙术。这样的动机更富人性，显得真实。
改编中地狱笑话被删掉，受折磨而导致杜子春出声的亲人，也由现实中不存在的孩子，变成了父母。志怪中种种幻象，多次诱骗杜子春说话；改编中，杜子春的父母的幻象，反而劝杜子春牺牲他们，为了自己修仙成功而闭嘴。相同的是，在骨肉之情前，杜子春惊呼出声。
与志怪不同，芥川的结局里，人性是高于修仙这样虚无而伟大的目标的。不止是描写杜子春的主观感受，甚至还要写明，如果面对父母被折磨致死依然闭口不言，仙人便打算了结杜子春的性命。现实远比故事魔幻，不是很远的过去，即使亲手致父母于死地，一些人也不会有太多犹豫。
《杜子春》 – 人间椅子
这首摇滚单曲，借用了《杜子春》的原作故事，但也有不少区别。歌词没有哪里表明，描绘的并非真实，从杜子春的视角，讲述了他在末世的挣扎与坚持。
雪、冷、寒冬的意象并非出自原作，而是乐团中出身青森县的和嶋慎治和铃木研一，从故乡漫长而寒冷的冬季所联想到的。
歌词参考了这些内容：
NINGEN ISU / Toshishun（with English lyric ver.）
网易云音乐 猫菠萝菠猫的翻译 (有一处非常明显的错误)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---|---|---|
| お父さん | 父亲啊 | Dear Farther |
| 黄泉路の国でお達者でしょうか | 您在黄泉之国过得好吗 | I wonder if you’re going strong in the other world |
| お母さん | 母亲啊 | Dear Mother |
| その後お体変わらずいますか | 那之后您还一切安好吗 | I hope there’s nothing wrong with you |
| 杜子春は辛いのです | 杜子春感到痛苦 | It’s unbearable for me to see |
| この世が暗いのです | 这世道如此黑暗 | This world is filled with darkness |
| すべてがあべこべです | 一切都黑白颠倒 | Everything is upside down |
| 嘘が真 真が嘘 | 假亦真 真亦假 | All lies turn into the truth, the truth into all lies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呼ばう心の声が | 内心之声在呼喊 | A voice inside is telling me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諭す心の声が | 内心之声在告诫 | A voice inside is preaching me |
| 道は己で選べと | 前路由自己选择 | I have to choose my own way |
| お父さん | 父亲啊 | Dear father |
| 常世の国は住みよいでしょうか | 您在常世之国过得好吗 | Is your living easy in the underworld |
| お母さん | 母亲啊 | Dear mother |
| 季節折々ご自愛ください | 四季轮回请照顾好自己 | Please take good care of yourself |
| 杜子春は怖いのです | 杜子春感到恐惧 | It frightens me to see |
| 病が止まぬのです | 病痛是无休无止 | Diseases never fade away |
| 災いが消えぬのです | 灾祸也从不消逝 | Disasters never cease to happen |
| 生きるも地獄 死ぬるも地獄 |
生亦是地狱 死亦是地狱 |
To live is painful as hell To die is also painful as hells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呼ばう心の声が | 内心之声在呼喊 | A voice inside is telling me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諭す心の声が | 内心之声在告诫 | A voice inside is preaching me |
| 道は己で進めと | 延续所选的道路 | I have to go my own way |
| 空を舞う 鳥たちの 健やかさ | 飞鸟在天上自由飞舞 | Birds in the sky cheerfully fly |
| 野を駆ける 獣らの 朗らかさ | 野兽在原野自在奔跑 | Animals in the field joyfully run |
| なぜに 我々は迷うのでしょう | 为何只有我们如此迷失 | But why do only humans go astray |
| お父さん | 父亲啊 | Dear father |
| いずれそちらに伺いますので | 我早晚也会去彼岸拜访您 | I’ll be there with you sooner or later |
| お母さん | 母亲啊 | Dear mother |
| お顔拝めずお許しください | 原谅我现在无法去看望您 | I’m sorry for not seeing you now |
| 杜子春は寒いのです | 杜子春感到寒冷 | I am freezing |
| 世界が冬なのです | 世界变成了寒冬 | It’s always winter in the world |
| 争いが絶えぬのです | 争执用不会停止 | Where conflicts never vanish |
| 顔は菩薩 腹は阿修羅 |
菩萨的外表 修罗的心肠 |
Its face is of Bodhisattva but Asura inside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呼ばう心の声が | 内心之声在呼喊 | A voice inside is telling me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杜子春 | 杜子春 | Toshishun |
| 諭す心の声が | 内心之声在告诫 | A voice inside is preaching me |
| 道は己で掴めと | 坚守自己的道路 | I have to catch my own way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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